酷暑高溫侵擾著英雄科宿舍,作為耐力考驗與以守護地球之名,雄英師長們一致同意禁止學生使用空調。
「老天爺,這麼熱還不讓吹冷氣,別說守護地球了,我的命就要先守不住了啊。」上鳴電氣虛軟無力地躺倒在交誼廳中央,就像一隻悶缸中暑的淺色金魚。
「你振作一點吧,這個樣子也太難看了。」切島銳兒郎抱著剛曬好的衣服放到沙發上,淌著汗水認真的折起了衣物。
「有什麼關係?這裡連一個女孩子都沒有要什麼形象?」
「唉,你不如去洗個澡,提起精神做點事,難得假日就這樣浪費了不是很可惜嗎?」
「我都洗到要脫皮了,還是沒幾下就渾身是汗啊。」上鳴說,「太陽大成那樣也不想出門自虐。」他坐了起來,將臉貼近電風扇面。
「聽說女生那邊讓八百萬做了好幾個水床,你要不要也去拜託人家一下?」老是攤成這樣我看了也難受。切島皺著眉給出了建議。
「唔喔喔!難得你也有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想到!」
「真失禮,我沒說只是我不需要啊,何況我們這邊不是還有個轟在嘛,你熱昏頭了?」
「對啊!轟!轟啊!」上鳴在接通思路之後就從地板上跳起,轉過身體準備就要往樓梯口衝。
「找我有什麼事嗎?」轟突然間就從食堂裡冒出,手上還拿著一大壺水。
「轟大人啊!您來的正好,快救救小的吧!」上鳴毫無形象的倒在地上拖住了轟的一腳。
「我說你啊……」切島在一旁想要吐槽。
他們從洗衣室裡找來了塑膠桶,轟在裡面做了一個大冰塊,放置在電風扇前使其吹出涼爽冰風。
「得救了啊!」交誼廳因為大冰塊的存在將空氣變得冰冷舒適,上鳴還魂似地倒向柔軟沙發。
「你真誇張。」切島笑說,「不過的確舒服多了,我看等等就把作業拿來這裡寫。」他呼出熱氣,垂下肩來跟著享受被冰冷空氣包圍的感觸。
「轟真好啊那種個性,冬暖夏涼,以後誰當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怎麼說?」
「跟轟在一起就不畏炎寒囉,不流汗不打噴嚏可以兼顧形象,就算感冒了還有個可以調節溫度的人體抱枕,人帥又酷家世顯赫,好用還方便攜帶,你看那是一舉幾得?」
「你說得是還蠻有道理的啦,不過原來你都這樣在看轟的啊?」切島忍不住汗顏,還好轟在給他們做完冰塊之後就回房間去了,雖然他不認為上鳴會這麼不顧場面的暢所欲言。
「天氣一熱就開始想東想西啊……」
「為什麼一熱就會想東想西?」
「因為身體不想動啊……」只好動腦子了,上鳴無奈地說。
切島聳了聳肩,起身去拿了兩支冰棒回來,一支遞給上鳴。
「我最近在想,以後大家都畢業了會變成什麼樣子,有多少人變成職業英雄,又有誰會捨棄初衷轉往其他,會跟誰結婚生幾個小孩,我能參與其中多少?是不是很快地就會有人不在了,而他們可能抱著沒有完成的夢想遺憾離開。」上鳴撕開包裝袋,在含住冰棒以前吐露了一大串所想。
「你也想太多了吧?嚇到我了,你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嗎?」切島舉著冰棒在空中滯留片刻,而後才訝異出聲。
「我雖然看起來隨便,但心思可是很細膩的,不要小看我。」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看起來隨便啊。」切島舔了舔手中正在融化的冰棒,「我從來就沒有小看你,也沒有小看過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他認真的思考,在安穩平靜的盛夏裡憶起雄英這三年來的各種喜怒無常。
他們的高中生涯就要進入尾聲,能這樣和班上同學朝夕相處的日子已經不多,就算不捨也無法阻止時間不斷推進,只能盡可能的把握珍惜,也許不後悔就是他們目前最渴望努力達成的目標了。
「你才是,幹嘛突然多愁善感起來?」見切島含著冰陷入沉默,就以自己對切島的了解,看透他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啊?」
「你一定在想,大家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對吧?」上鳴甩了甩沒了冰的小木棍,然後投入旁邊的垃圾桶。
「我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你也沒打算讓我猜吧。」
切島聞言,吞下最後一口甜膩冰體,才露出犬齒笑了出來。
「因為沒必要瞞你啊。」
越趨下午,溫度已不再早前那樣酷熱,但陽光還是一樣刺眼。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直到眼前的冰塊就要消融不見。
「還以為天氣這麼熱大家都不想出門的,竟然沒幾個人在啊。」上鳴伸手戳了戳就要徹底化作水的冰塊結晶,盤算起是不是要再去拜託轟來製冰。
「大家都有安排的啊,而我只是想在這裡唸書,就要期末考了,我可不想再受相澤老師的嚴酷惡補。」切島想起自己今天的計畫,覺得不能再這樣打混下去了。
「那我們去轟的房間怎麼樣?他不是沒出門嗎?剛好就一起念書,還有冰塊可以降溫。」上鳴這樣提議。
「會不會打擾到他啊?搞不好人正在午睡。」切島想起轟剛才的一頭亂髮,明顯是從睡夢中醒來沒有多久。
「就問看看囉,如果真的打擾到他轟也不會客氣的啦。」
於是他們站到了轟的寢室門口,轟打開門,面容精神的樣子顯然已經清醒許久。
「你們進來吧,我也正在看書。」轟乾脆地答應他們,「不過要小聲一點。」接著轉身走入房內,讓他們自由進入。
他們並不常來轟的房間,特地來念書更是一次也沒有。跟轟的關係雖然不算差,但也沒有好到像綠谷飯田那樣經常來這裡光顧,入眼擺設全是和風的感覺對上鳴切島來說還是相當新鮮,兩個人戰戰兢兢的將拖鞋放好在門口,然後輕輕的關上門。
轟的陽台大開著,外推的兩側放著兩大塊巨冰,這讓由外吹進室內的風都變得涼爽宜人,房裡的溫度恰好的讓人沒有話說。
切島滿意的點了點頭,想著在這種環境下一定可以好好用功一番,但上鳴卻用手肘撞了撞自己,他將視線轉往上鳴一直盯著的方向,才發現躺在榻榻米上的爆豪,四肢大開正在呼呼大睡。
兩個人詫異地站定在原地,而轟就像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打開櫥櫃,拿出了另外兩個坐墊交給他們。
充滿夏日風情的風鈴被微風吹得叮叮噹噹響,爆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側過了身體,依舊閉著眼睛熟睡。
似乎錯過了開口詢問的機會,他們機械式的落坐到了空位,看著對面的轟拉了拉被爆豪睡到掀起的衣襬,然後坐回位置上,靜靜地翻起他剛才看一半的書來。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爆豪在轟的房間裡睡午覺?
這兩個人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記憶裡爆豪一見到轟就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雖然是沒看他們認真打起來過,但關係應該也沒有好到會到彼此房間睡覺的地步?
想起爆豪平常與派閥成員相處的模式,的確不能以常理來判斷他們之前的友情關係,畢竟爆豪不是一個正常人,轟也不是一個太好相處的類型。
上鳴和切島腦中同時雲霧繚繞,他們故作鎮定的拿出讀書用具,攤開書本卻久久無法讀進內容,切島握在手上的筆幾次不自然的鬆脫掉落,上鳴也像遇到難題一樣的不停揉起頭髮。
令人焦躁的氣氛。
「很熱嗎?」感覺到上鳴與切島的不對勁,轟逕自判斷了一下可能的原因,他起身走向陽台,將兩塊冰做得更大了一點,打開放在陽台邊上的小型電風扇,然後又倒了兩杯水遞給他們。
他們急忙接過道謝,但轟沒有就此停下動作,他從堆疊整齊的布料中拿出一條薄被,回到爆豪身邊給他蓋上。
原來轟有這麼會照顧人嗎?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轟的一連串舉動,詭譎兩個字並不適合形容此時房間裡的舒適狀態,但他們兩個人的心中卻有著無比詭譎的心情。從未見過的同學舉止,從未見過的景象。
就是詭譎。
薄被蓋上去沒有多久,就被爆豪冷酷捨棄,轟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結果,維持著面向爆豪的位置沒有動,他伸手輕拍了拍爆豪的臉頰。
「爆豪,被子蓋好,我開了電扇,很快就涼了。」轟毫無起伏的說話聲並不稀奇,但特意輕聲細語的機會卻不多,而他此刻的態度卻充滿了寵溺的味道。
「……熱死了,不蓋!」爆豪再次扯開了被轟拉回的被單,他朦朧著雙眼抓住了轟的手腕,帶著沙啞嗓音不耐煩地抱怨,「還不快把你那冷死人的體溫借給我。」
「現在?你確定?」
「你在廢話些什麼啊……嗯……」
切島被眼前景象震懾,不敢置信的抓了抓隔壁的上鳴袖子,誰知道上鳴雖然震驚的撐大了雙眼,卻沒有忘記要拿出手機拍照。
「你在幹什麼啊?」切島緊張兮兮的用唇語對上鳴說。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拍再說啊!」上鳴爆著汗用激烈的口型對著切島無聲大叫。
轟在爆豪說完話之後就封住了對方的嘴。
不是用手,而是用嘴。
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轟正彎著身體將爆豪壓在身下,他曲著一手撐在榻榻米上,低著頭吻著爆豪乾澀的唇。
兩個人唇瓣糾纏了多久,親吻的聲音就響徹房裡多久,昏黃的顏色撒在他們身上,清脆的風鈴聲更是加深了此刻令人難以忘懷的記憶。
「你還記得那個時候爆豪的表情嗎?」切島用指尖沿著杯口畫圈,探索著過去的輪廓。
「你是指爆豪看見我們那個充滿不屑的表情?」上鳴拿著吸管戳著杯中的碎冰塊,猶豫著要不要再點一杯飲料。
「不是,是那個有些意亂情迷的樣子。」
當時爆豪被轟吻得滿面潮紅,他五指充滿力量的拽緊了轟的上衣,並用力拉向自己,坦蕩遵循自身渴望的模樣深深印入切島的腦海中,還有那多年以後,他仍舊無法忘卻的慾望沉吟。
「喔,當然記得啊,轟還真是了得,可以讓爆豪露出那種樣子。」
不過那兩個人還真的是很與眾不同,在讓人看見了那副景象之後還能繼續不變的維持自我,他大概永遠忘不了爆豪那個發現他們在現場卻也無所謂的表情,又覺得礙事的眼神露骨地讓人很想掀翻他身下的榻榻米。上鳴忍不住啃咬起口中的冰塊洩憤。
「是啊……雖然我們跟爆豪關係好,但卻不可能讓他變成那個樣子。」不知道自己是錯過了什麼環節,切島事後才知道轟跟爆豪早在高一下旬就在一起了,他當時還以為,自己可能是除了綠谷之外最為接近爆豪的存在。
結果不然,甚至遠遠不及。
「這讓你很沮喪嗎?」上鳴挑了挑眉,在平板上又加點了兩杯啤酒。
「也許吧,畢竟那個時候我跟爆豪挺好的,我們還一起去登山呢,但是他一次也沒有邀過轟,我完全沒有機會發現他們兩個是那種關係。」切島向後仰倒在沙發背上,洩氣地道。
「感覺你是想著要出手,卻發現自己晚了一步的不甘心。」
「什麼?」
「你喜歡他吧,喜歡爆豪。」
上鳴的話從耳孔深深鑽進自己心裡,他搔了搔紅色的髮,覺得包廂裡變得有些熱。
爆豪華麗的個性早在入學考試時就發揮得眾所皆知,那個時候是切島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人,發狠的連續爆炸不但奪人眼球也震撼耳膜,他在短短一天裡的試驗中體會到了超能力社會的現實與殘酷,總有人會比較得天獨厚。
尤其是爆豪這種類型。
而他在正式進入雄英之後才知道這種強者並不稀少,自己所屬的班級裡就滿滿的都是怪物,自己的能力在其中就顯得單調許多了。
但就算如此,爆豪還是特別佔據自己腦中多一點,那個囂張狠戾的言行舉動總是令人無法忽視,而爆豪那由外表看不出,鮮為人知的纖細性格更是吸引他想要逐一了解。
當他們在USJ被敵人分散得四分五裂,爆豪異常冷靜的態度令人意外,果斷分析情勢的樣子充滿了男子氣概,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不知不覺得想要追隨這個男人,總覺得跟著這個男人就能看見前進的路,那個人也不會回頭,自己便不會猶豫。
他以為這一切只是憧憬,一個崇拜的嚮往,且充滿信任。
「如果那天沒有去轟的房裡,也許我一輩子都不能確定那種心情。」切島坦率的道出真相,他笑得陽光,彷彿他們還停留在那個青春洋溢的高中時期,沒有被時間洪流玷汙。
上鳴靜靜的看著他,看他自嘲笑著,說但那又如何呢?
轟在爆豪身邊,而且他們都做出了選擇。
自己也是。
「不要難過嘛,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快看看,你眼前不就有一個嗎?」上鳴拿起酒杯,對著他嘻皮笑臉。
切島大笑,伸手跟著碰了碰杯。
其實並不覺得遺憾,也許有些事,就是遠遠的才能看透真相,像是自己對那個人的喜歡,甚至是那一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