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是個舉辦婚禮的好日子。
爆豪身著黑灰色格紋西裝,樣子合身別緻,張狂的金髮被向後梳,典雅的胸前禮花斯文了氣質,和平常很不一樣。
他沉默地駐足在走道盡頭,格外英俊端正。
原先他面無表情,直到低頭和新娘說了幾句話。
人們在神聖的教堂中見證愛情。
心儀的男人就在他面前綻露笑意,那卻不是針對他。
轟站在對面,心在狠狠絞痛。
悠揚鐘聲在廣場上響起,雪白群鴿時不時換位飛舞,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婚禮氣氛。
宣示結束,新人攜手走出教堂,眾人在門外歡呼,一路灑花祝賀。
好友們都聚集到一起,將新人們擠到了畫面中央,讓攝影師拍下嬉鬧歡快的美好回憶。
婚宴採用時髦的西式風格,寬廣的戶外空間讓賓客可以沒有壓力地用餐敘舊。
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來來去去,轟和摯友們聊著懷念過往,與恩師們報告近況,他努力證明自己是有所成長的,並且更加成熟。
遺憾的是,他還是因為那個人失了方寸。
突如其來的哄然大笑引起了所有人注意,那是屬於爆豪的死黨空間,他們又笑又鬧,任誰都看得出這群人的好交情。
好慌亂,心好慌亂,爆豪不曾與他這樣。
那本該都屬於自己,無論是那個人的身體,言語,亦或是情緒。
都應該是他的。
應該要是。
但,他又憑什麼?
餐會進入尾聲,轟走向爆豪,沒人看得出他幾乎用盡了力氣。
「你好看極了。」他輕輕微笑,真誠地讚美他。
「那還用說。」爆豪理所當然地回應,他打了一整天的領結,而且完全沒有去扯動它。
大概是累了,爆豪坐到長椅上,閉起雙眼休息,嘴角不自覺地有些上揚。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很開心。
太好了。
他喜歡他開心的樣子。
小心翼翼地不讓爆豪發現,轟輕輕拿下了掉落在金色頭髮上的紙花。
小心翼翼地不讓人發現,自己忌妒著觸動這個男人一切情緒的人們。
忌妒著那些,他溫柔對待的所有事物。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獨佔他?
他為什麼,不能只看著自己。
滿載的憂傷淹沒了內心,他譴責起自己那有些不講理的蠻橫思想,在這麼美好的時刻,他應該真心祝福朋友,真心祝福他們幸福,而不是化身為妒忌的魔鬼。
沒有想到會這麼難受。
爆豪猛然轉頭看向他,眼神銳利且洞察人心。轟的心頓時漏了一拍,有些手足無措,他心虛地撇開視線。
「你以為我沒有注意到嗎?」他站起身,冷冷的語氣彷彿忍耐許久。「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轟一整天古怪的樣子大概沒幾個人發覺,他不想當轟的好朋友,只想解決問題,而他認為問題十之八九就出在自己身上,實在有些諷刺。
「你生氣了?」
「沒有,我沒有理由要生氣。」
「恩,我不想破壞你的好心情。」轟點點頭,像鬆了一口氣。
「是會讓人生氣的事嗎?」可以的話他今天不想生氣,從一早的儀式折騰到現在,他只想保留力氣直到回家。
「我不確定。」轟思考了一下,然後老實回答。
「那你還是說吧,不然我要生氣了。」他洩氣地抬頭看向天空。
轟欲言又止,但在看到爆豪擺明了你不說我就一直站在這裡不動的樣子後,他才慢慢開口。
「你剛剛在笑什麼?」轟忍不住問了,「在教堂裡,你和耳郎在說話。」
「跟你沒關係吧?」轟的提問讓他瞬間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們笑得好開心,為什麼?」轟繼續問。
「這醋你也要吃?」爆豪詫異,他大概猜到了轟在想些什麼,但沒想到這杯醋釀得這麼細緻。
轟低下了眼,整理起思緒。他雖然喜歡和食,卻並不特別喜歡壽司。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情跟爆豪討論自己對醋的看法。
他知道這麼想會顯得很小心眼,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很無奈,他就是會對有關爆豪的事心煩意亂,即使那些都十分微不足道,用爆豪的話來說就是無聊至極。
他是否會因此感到厭煩?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然而他也無法說謊。
「我只因為你吃醋。」
清晰地道出了真心,只盼望在他心中自己仍有一席之地。
在旁人聽來這話可能是高明的花言巧語,但爆豪知道,轟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正因為如此,更是甜到骨子裡去了。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熟知自己性情,轟此刻肯定會想將他攬入懷中。轟按耐的表情明顯不自然,他在微笑,眼睛卻沒有,還有一些受了傷害的委屈電波。
惱怒,為什麼弄得像自己是個壞人,更可恨的是,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莫名地有了罪惡感。
正想說些什麼,一陣呼喚引起了他的注意。
「爆豪!接著!」
他精準地伸手抓住了飛來的物體,一束小巧卻不失華麗的新娘捧花。
現場頓時響起熱烈掌聲,伴隨著鼓譟呼聲的還有很催火氣的擾人口哨。
第一次,他責怪起自身菁英等級的反射能力。
轟直勾勾看著他,沒有融入嬉鬧氛圍,顯然有些厭惡這個打擾他們對話的小插曲。
這傢伙真是淺顯易懂。爆豪想。
適時地驅趕走胡鬧人群,他轉身回到轟的面前。
「她著急我們什麼時候才要跟他們一樣幹這種蠢事。」盯著手上的鮮豔花卉,他嚴肅地思慮起來。
轟不解爆豪話語上的意思,更不明白他此刻的沉默,只是呆呆地定在原地,似在消化內容。
「轟看起來很寂寞。」當時耳郎這麼對他說。
「何以見得?」他問。
「就像現在。」耳郎說。
他不動聲色,斜眼看向她所說的那個寂寞男人。
「那又怎樣,今天是你的日子。」他輕輕收回視線,無所謂地說。
「我不這麼想,其實我很不喜歡這樣鋪張的儀式。」
「那傢伙聽到這種話會想哭吧。」他露出邪惡的上顎犬齒。
耳郎搖了搖頭,表情有些難為情。
「這些是為了你們舉辦的。」耳郎僵硬地說道。
本來還有些顫顫巍巍,但在看到爆豪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後,她放心了。
「是為了重要的朋友們,」她呼了一口氣,「這對我們來說是必要的,有你們參與能讓人變得更勇敢,而我也希望能帶給人們勇氣。」
我希望能帶給你勇氣。
聽完這些話,他定格了許久,直到緩緩露出些許苦笑。
「不要因為自己害怕就拿別人當藉口啊。」
他們相視而笑。
多少有些懂了,愛的諸多形式,以及婚禮的各種意義。
在一起有多久,他就知道自己對轟來說有多重要,他很驕傲,也不諱言其實挺享受這樣的關係。對於感情他一向被動,沒有必要他幾乎不會說愛,也很習慣承受轟那毫無保留的表白。
那麼轟呢?他又怎麼想?
得承認,自己並不事事把轟擺在第一,是有些殘酷,這也沒有辦法,他有太多目標,勝過那些關於情感的。
但他心中一直有個位置只有轟。
也只能是轟。
遇見轟不在他的人生計畫當中。可他出現了,而且固執地留下了,他們一起度過了紛擾衝突的諸多時光,還不乏一些慘烈見血的,熱情甜蜜的,令人難以啟齒的......如果依照正常套路,一般還會想做些什麼?
腦海裡突然竄出轟偶爾悵然若失的樣子,想要緊緊拽住的念頭便揮之不去,甚至越發強烈。
揪了揪自己胸口,開始有些心律不整,他咬起唇。
晚些時候他一定要跟耳郎說,他最不缺的就是勇氣。
「那麼,你怎麼想?」他抬眼問轟。
轟被突來的問題給問蒙了,事實上,他從剛剛就不在狀況裡。
「什麼......我怎麼想?」轟有些緊張,沒有遺漏爆豪先前的所有字句,可他還是沒來得及搞清楚。
爆豪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考,他有些粗魯地將捧花塞進了轟的手裡。
「你想,什麼時候結婚?」爆豪話說得雲淡風輕,看向轟的雙眼卻無比認真,臉頰還微微泛紅。
和煦的午後陽光溫暖了周遭,也包含了轟的眼淚。
躊躇著什麼時候去買戒指,他清楚轟的指圍,想起轟的品味很是差強人意,兩個人一起看會比較安全,選擇低調一點的款式,考慮到工作還是不要輕易顯露軟肋比較好。
他伸手去擦轟臉上那停不下來的淚水,就又想算了,還是讓轟挑自己喜歡的吧,他沒有那麼小氣。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愛哭。」爆豪的語氣溫和,沒有一絲嘲諷。
「我也是,不曉得你這麼浪漫。」轟說得純真,由衷地覺得驚喜。
或許還不夠了解彼此,但他們有得是機會,未來的時間都打算兩個人一起過了,既然無法獨佔全部,那就獨佔那些沒人見過的。
那些只因他而生的。
轟虛榮地緊緊抱住。
「今天真熱鬧啊。」切島看著不遠處的場面臉紅心跳,圍觀的尖叫聲讓場面更加熱絡了。
「我很困惑,現在到底誰結婚?」
「是你,新郎。」瀨呂伸手調整起上鳴歪掉的領帶,一邊溫馨提醒。
「你結婚了,恭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