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得在爆豪回家之前將一切回復秩序。

陽台門半敞著，傾倒的盆栽橫越了內外的界線，貓足跡伴著泥土一起進了屋內，衣帽架倒在地上，織物上佈滿了腳印，從客廳一路延伸到了廚房，可能還有其他地方。

轟很清楚兇手是誰。

昨晚離開事務所時巧遇一隻正在落入水溝的幼貓，他反射性地迅速將其撈起。

之後，之後他就不曉得該怎麼辦了。小貓幾乎沒有抵抗，任由轟拎起觀察。牠的雙眼似乎看不見，邊上十分紅腫，身體佈滿髒污。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牠看不見還原地放回似乎不妥，時候也不早，動物醫院也沒有營業了。躊躇片刻，他決定先帶回家再說。

推開家門，裡面空蕩蕩的。

他已經獨守空閨一個月了。日曆上寫著爆豪會在明天回來，轟自己寫的，他特意又確認了一次，之後帶著小貓進入浴室。

雖然老家有些貓，但他也只是有接觸，並不算真的養過，除了知道牠們都十分隨心所欲之外，他對其幾乎是一無所知。

上網查了一下，幼貓似乎不適合洗澡，於是他盛了盆溫水，用濕毛巾輕輕擦拭。漸漸地他看清了毛皮的顏色，白底，一點不規則的橘色花紋。

打理得差不多了，他找來一個空箱，鋪上乾淨毛巾讓小貓窩了進去。幼獸不客氣地直接癱倒入睡，轟蹲看了許久，將罐頭肉與碗水擱在旁邊，他便回房休息了。

轟想都沒想到一覺醒來會是這樣混亂的景象，在屋裡亂竄了幾回，沒看見貓影，擔心是不是掉出陽台外了，下樓四處查看也沒有更多線索。

該怎麼跟爆豪解釋這整件事？會因為家裡一團亂痛揍自己一頓，還是嘲諷自己連隻貓都照顧不好？

不管怎麼樣，他不能放任這個被野獸奔騰過的屋子如此凌亂，轟捲起袖子，將散落在屋內的衣物寢被都撈進洗衣機裡，不熟練地用掃把清起大塊泥土，再用吸塵器吸過，拖把拖過。

做了一輪的家事，最後他將目光停在了沙發上。滿目瘡痍的布面他無能為力，似乎沒有足夠時間去添購新的，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再找到爆豪很是中意的款式。很快他就放棄了掙扎，端正地坐在沙發上。

想著今天肯定是沒有晚飯吃了，也沒有周末看恐怖電影的安撫擁抱，沒有久違的晚安吻，可能還不能睡在床上。

真是糟透了。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讓他驚起了身，有些慌張地步到了玄關處迎接。

令人訝異的是，爆豪一手提著貓籠，另一手拎著購物袋，上面還印有可愛的動物圖案。

轟依照爆豪指示，在客廳角落鋪好了新買的貓床，並在周圍圍起布製小圍籬。

「差點沒認出這裡是我家，這小傢伙膽子挺大，我一進門就在門口自首。」把貓放在腿上，爆豪正在往牠嘴裡塞藥。

轟拿起放在一旁的藥包，看見寵物名位置寫著大大的兩個字：「麻煩」

轟驚訝地望向爆豪，一臉似乎在控訴他為免太過冷漠。

「有意見去跟醫院說啊，不取個名字他們就不讓看診。」爆豪揚起眉，「那你又打算怎麼叫牠？」

轟遲疑片刻，「小貓？」

「你沒有資格那樣看我。」

給小貓泡完奶並餵過，兩個人才坐上餐桌享用轟去買回來的便當。

「抱歉，沙發被抓壞了。」轟歉疚地說，並強調在昨晚之前家裡真的毫髮無傷。

「這種事無所謂。」爆豪說。

「你不生氣？」

「我看起來很開心嗎？」

「抱歉。」

爆豪嘆了口氣，是少有的那種，有些疲累的嘆息。

「沙發什麼的根本無所謂。」說完他收拾起餐盒，轉身進了廚房。

轟愣愣地在座位上，遇到這種狀況卻還沒有暴跳如雷的爆豪讓他很意外，看起來也不像很生氣，發生了什麼嗎？

爆豪言語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多年來的經驗讓他也能悉數可能的理由，唯一的缺憾就是自己總是慢半拍。

他阻擋了爆豪回房的去路。

「可以養嗎？貓。」轟問道。

「老子沒空照顧牠。」

「那怎麼辦？棄養是不對的。」他有些想念地輕觸起爆豪的臉，不解這人面容逐年漸佳的原因是什麼，他以為他們會一起慢慢變老。

「這是你的問題，又不是我撿來的。」撇頭甩開勾起自己下巴的手，他知道轟又在想些無關緊要的廢事，戳穿毫無意義。

「那我問問綠谷？」

「那不如安樂死。」他眼裡露出肅殺凶光。

「他才剛出生。」轟搖頭表示不贊同。

「我是說你。」

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職業是英雄，爆豪總是出口殘忍他卻不覺得可怕，明明是英雄，他卻不覺得那些威脅的話語是危機，更矛盾的是他也相信爆豪不只是說說而已。

他既認真又凶狠，同時又溫柔得要死，誰能想像在累得要命之後看到家裡被一隻貓弄得凌亂不堪還不生氣的大爆殺神？甚至還帶牠去看醫生？

「謝謝你照顧牠，怎麼不先叫我起床？」你應該很累了。轟低語憐惜。

「客廳動盪成那個樣子你都沒醒，叫你也是白叫。」爆豪嗤之以鼻。

忍不住，享有這種粗魯無情的體貼實在讓人欲罷不能，轟腦袋熱烘烘的，多少年了，他依舊能從這個男人身上得到讓人心跳加速的體驗，他們早就過了曖昧期，轟以為不會再有暗戀時的羞澀情感，然而這點顯然是錯的。

「怎麼，你發燒了？」他們額間相貼，他無法不感受到對方的高溫，轟的表情還有些難受。

「都怪你。」

轟瞇起雙眼，他壓不下對這個人的深深愛意，也願意永遠都不退燒。

家裡凌亂就凌亂，小貓看起來沒事可以先放在一邊，不管爆豪有沒有生氣他們都應該先親吻彼此，從眼睛、鼻子，最後是嘴巴。

他應該在爆豪進屋的時候就抱抱他，跟他說自己好想他，就算被說噁心也不會乖乖滾開。

他應該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怎麼做。

他應該被如此對待。

我好想你。

我想也是。

他們輕輕擁抱。

「沒想到你會忌妒一隻貓。」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