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個人醒來,他冷得渾身不適。
早上九點整,他踩上冷冰冰的地板,看向暖氣機不斷閃爍著紅色燈號,昨晚忘了將其添滿燈油了。
他離開臥室準備去浴室盥洗,經過客廳就看到轟呆站在冰箱前面,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和精神狀態只有五歲的轟已經度過了三天,前兩天晚上他都沒有睡好,昨晚終於讓他精神疲乏得沉沉入睡,理所當然的,他錯過了準備早餐的時間。
「你可以自己動手。」
爆豪的突然出聲嚇到了轟,他轉過頭來看著爆豪,久久才開口說話,「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得正確。」
「不就是弄份早餐嗎?你吃得下就不是問題。」爆豪不耐煩的搔了搔頭,往轟的方向走去。
「如果做得不好,你或許會生氣。」轟說。
「二十五歲的你天天惹我生氣,沒看他在怕的。」他甚至還會對著自己笑,也不管爆豪是不是對著他破口大罵,還很有可能因此樂在其中。
爆豪皺著眉頭抽出鐵架上的平底鍋,開火倒油,擺了擺手要轟讓開,他打開冰箱拿出雞蛋和熱狗。
「……長大後的我會做飯了?」花了一點時間辨別爆豪口中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解其意,轟在爆豪煎起兩顆蛋的時候發問。
「做飯?你別把廚房毀……」才想用諷刺的語氣回答,脫口之後發覺似乎不太妥當,他中途降低了點音量,修飾了一下內容,「啊啊、你是會了,就是把土司放進烤箱,和把牛奶倒出來的程度。」
「你說的那些並不難……意思是我根本不會,對嗎?」
「沒錯。」爆豪自暴自棄的說。
目前為止,他和這樣的轟相處只有七十二小時再多一點。一開始,他衝動且沒有習慣對轟收斂的脾氣就像脫韁野馬,難以控制。
轟因此和他鬧短暫嫌隙,原因不過就是自己說話嗓門大了點,轟就會被他震得禁聲退卻,甚至是把自己關進房裡,但爆豪不確定轟這麼做是因為害怕還是在以示抗議。
轟的眼神裡含有抗拒意味。
自己確實不應該批評他的味蕾,吃不了辣是體質問題。但他還是不齒這點。
當時他死盯著被緊閉的門板,他不滿自己為什麼要嘗試保持耐性,而不直接炸開房門把人拖出來吃飯,然後喊聲不吃就餓死你!
這和平時不一樣,和平時那個對他的罵聲吼叫能不痛不癢的轟不一樣。
他試著回想了一下孩提時候的自己,卻只想起了那些不可一世的情緒,和諸多他看不起的懦弱角度。爆豪重重發出一陣鼻息,認命的動身回到流理臺前,重新弄了一份不辣的。
他將新料理好的放上桌,再到房門前敲了兩下,之後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先行開動。
轟並沒有馬上出來,直到他吃了快一半,才怯怯的打開門探出了頭。爆豪沒有看向他,也不說話,逕自繼續吃。
屁孩哪挨得了餓。
爆豪光己的話他言猶在耳,縱使他實在不想認同,但還是在食材的烹調過程中增加了幾道加重氣味的程序,當然是不辛辣的,轟所喜好的,而且還刻意弄出比平時還要狂放的鍋具敲擊聲響。
他一面暗忖自己何必,一面嘆息自己對轟的了解似乎比想像中的還多,甚至勝過了解自己。
看見桌上那盤被自己嫌太辣的肉醬義大利麵已經被移到了中間,原先的位置則被一盤顏色看起來清淡許多的海鮮口味給取代,轟思量了一下,然後坐回餐桌前面。
爆豪感覺彷彿聽見了光己正在自己耳邊說著:「你看吧!」然後發出令人生氣的狂野大笑。
轟拿起叉子,試著戳起麵條,但是動作似乎不太協調,匡噹一聲,手上的餐具掉了下來。
「……我可以用筷子嗎?」
「白癡嗎你。」
悲劇一再重演,不過兩天的時間。
想起那不斷在自己面前關上的房門,爆豪覺得情況不會變得更糟了,至少他們現在已經可以相安無事的一起用餐,只要他不去管人家要用什麼來吃義大利麵,以及少說點譏諷的話語。
一邊將小熱狗塞進嘴裡,一邊在心裡檢討自己不應該為這樣的轟改變做自己的習慣,但是他不想再一個人解決一人份以上的飯菜,轟也不能老用躲進房間裡那一招,否則他真的會把門給炸掉。
「爆……豪?」見對面的男人束著眼睛,不斷地在切已經被他切斷的熱狗,看起來情緒相當不穩定,轟不安的喊起對方的名字。
「幹嘛?」他回答,狠狠的又塞了一口。
「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現在的事嗎?」轟放下刀叉,道出他這兩天一直很想,但都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要求。
「你想知道什麼?」他挑了挑眉,還以為和這樣的轟會一直停留在如這兩天以來的相同僵局。
「我的工作,還有朋友之類的……可以嗎?」
「你是職業英雄焦凍,至於你的朋友,除了你見過的廢久名單都在你的手機裡。」
爆豪的答覆迅速且片面,這讓轟認為爆豪並不太想花時間在自己身上,他低了低頭,覺得自己不太開心。
當他身處冰島,睜眼就對陌生環境感到恐慌無措,對於出現在自己眼前套近乎的綠谷滿是不安與防備,綠谷讓他看了他們合照的照片,也說對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才讓他開始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還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放下心防,何況這是個充滿個性人人都可能有異能的世界。
在來到這裡之前,綠谷就已經花了好幾十個小時在跟自己說明關於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嗓門大,沒有必要他不會輕聲細語,就算你並沒有做錯他還是會像在罵人一樣的大吼說話,但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綠谷的再三強調他銘記於心,但是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當這種時候發生應該怎麼做,於是他本能地躲進那個屬於自己的房間裡。
那個房間裡是自己孰悉的榻榻米地板,和風的燈飾與家具,這些都讓他感到安心。但是好不容易從擺脫了令人髮指的父親,他不想惹出被遣送回老家的事來。
不能一直躲在這裏面,不能惹這個男人生氣,於是他悄悄打開門房,發現這個可怕的男人就像綠谷所說的一樣,甚至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溫柔。
但這兩天來他還是被嚇得不輕,自己未來為什麼會喜歡這個講話難聽嗓門又很大的人呢?而且還是個男人……
「……把早飯吃完,之後你想知道什麼在告訴你吧。」見轟失落的垂頭沉默,他想又是自己嘴快讓他有被敷衍的感覺了,雖然他是真的沒有耐性對轟解釋太多,起碼現在不怎麼想。
轟現在的內心裡,是沒有自己存在的印記的。
*
「小勝,你跟轟君……那邊這麼樣了?」
「放心吧,我不會弄死他的。」
「你又說這麼可怕的話……轟君他,該不會就在你的旁邊吧?」
「……他在洗碗,他說他要幫忙做家事,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大概是不想要有機會被送回安德瓦那裡去,才委曲求全吧。」他不耐煩地回覆電話另一端的綠谷問題,一邊偷瞄了一下那個站在廚房流理檯前應該沒有聽見自己說話的轟。
「爆豪,你別這麼說,轟他只是暫時失去記憶而已,你不要太難……」話說一半他突然不敢往下講,想著爆豪肯定會反駁怒斥自己才沒有這麼軟弱,苦惱著怎麼改過自己的用詞。
「廢久,找到犯人了嗎?」突然爆豪話鋒一轉,直逼一切問題的核心。
「啊,已經鎖定了方向,可以確定是哪個人了,現在正在循線追蹤,」爆豪的提問讓綠谷嚴肅了起來,語氣變得不再那麼婆媽,「在那之前,小勝你千萬不能擅自行動喔。」他擔憂的道。
「不想讓我插手就快把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收拾好,要不是你們這些笨蛋粗心大意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啊啊,小勝果然很生氣啊。綠谷出久忍不住用食指摳了摳自己太陽穴。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定會讓轟變回原狀的,小勝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誰操心了?沒有進度就不要再打來了廢久!」他狠狠的甩上電話,不願承認這是焦躁不安的緣故。
「唉……」
「怎麼了?果然還是被爆豪罵了嗎?」耳郎明知故問地抽回剛剛還插在話筒上的耳機線。
「對啊,若不快點解決這件事爆豪遲早會暴走的。」綠谷苦笑地說。
「時機真是太巧了,沒有想到轟竟然會遇上這種事。」盧戶兩手插著腰,露出困擾的樣子。
「都怪我,應該全力阻止轟出這項任務的,時機點太差勁了。」飯田自責的將臉埋進手掌中,他那一陳不變的認真心態總讓眾人不禁憐憫起來。
「和飯田君無關啦,當時實在找不到拒絕事務所委任的理由,也是我們疏忽大意了,以為只是小事件可以早早回來。」綠谷接著道。
「恩……不快點處理好今年就給不了小爆豪驚喜了。」蛙吹習慣性的用指尖頂著下唇以下,一邊說。
「他別給我們驚嚇就好了,驚喜什麼的還是等轟回來之後再上前線吧。」上鳴光是聽著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給爆豪驚喜什麼的根本就是在玩命。
何況是那種當事人不一定會喜歡的驚喜。